聶隱娘
這是一個因為失去一切而掙脫社會的束縛、得到自由的女人的故事。
這個女人小時候,乳名叫窈七。
她的堂舅媽安排她嫁給自己的兒子,窈七的表哥,地方勢力的繼承人。
豈知人算不如天算,另外一個地方勢力來投靠,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治勢力,他們決定讓窈七的表哥娶對方的女兒。
窈七就這樣在大人的政治算計中,失去了自己的初戀情人、婚姻、和社會地位。
為了避免節外生枝,一個道姑來把聶窈帶走了。
這個道姑其實是公主,她是聶窈的堂舅媽的雙胞胎妹妹。
這對公主姊妹就像白道與黑道,一個用見得了光的婚姻和政治,一個用見不了光的行刺,為中央政府(朝廷)牽制、監視著地方勢力(藩鎮)。
道姑把聶窈訓練成刺客,讓她殺掉幾個跟朝廷作對的藩鎮節度使,然後把她送回家,叫她刺殺自己的前未婚夫,田季安。
道姑師父說:「田季安荒淫無道,該死。作為專業的刺客,妳有心軟的毛病。殺他是給妳的練習題。」
聶窈回家以後,她變成了一個尷尬的存在。
她的父母表面上為田季安工作,實際上是朝廷埋在這裡的眼線。聶窈殺手的身份凸顯了他們在這個社會結構裡的矛盾。
他們要保護這個黑道女兒,還是要守住自己在白道的生存之道?
為了成就公主交代的大義:「維持朝廷與藩鎮之間的和平」,讓窈七到處殺人,這樣好像對,好像又不對。
但是,他的寶貝女兒變成這樣,不就是他們自己造成的嗎?
聶父聶母陷入了十面矛盾的煉獄之中束手無策。
聶窈就這樣失去了自己的家人。
聶窈觀察著這些人。
她想著堂舅媽嘉誠公主跟她說過的故事:
「青鸞只有一隻,不肯唱歌。不如掛一面鏡子。青鸞看到鏡子中的自己,以為是同伴,狂歌狂舞,直到死去。」
在護送父親和堂舅逃難的路上,精精兒來追殺。對戰中她終於懂了。
嘉誠公主。
嘉信公主。
田季安。
聶父。聶母。
他們都在對著自己的鏡中倒影狂舞著。
精精兒/田元氏就是聶窈的「鏡子中的自己」。
她曾經以為那個影子好。後來在政治操弄下失去了那個影子,也是事實。
而現在,她看見田元氏的恐懼。
身為田季安的正室,要用孩子當盾牌,要聽娘家的命令扯丈夫後腿,要刺殺朝中會危害娘家政治勢力的人......她差一點就變成那個人呢。
決鬥中她一劍砍破精精兒的面具,看見了精精兒的真面目。
她說:「我懂了,娘娘就是青鸞。」
聶窈上山稟報師父:「殺田季安,魏博必亂。弟子不殺。」
她的毛病真的是「心軟」嗎?
或者該反過來問:她的心軟真的是「毛病」嗎?
師父追殺來勢洶洶,她使盡全力向師父揮了一刀。
聶窈是一個在政治板塊運動裡落入夾縫,被挫傷,被社會所拋棄的可憐之女。
她的不幸同時也是她的幸運。在孤獨中,她學會了不依靠群體而能獨自生存的技能,她擁有了獨立的價值觀。她揮刀砍破了擋住她自己的「鏡子」,不再需要為社會所左右。
《刺客聶隱娘》展示了一個獨立的人必經的成長之路:
煉成絕技、懷疑老師的價值觀、怨恨父母、遭委身屈就的系統背叛、盡孝道、跟老師對幹、揮刀訣別,終成俠客聶隱娘。